5月26日，由王沐编剧并执导，王子文、尹昉领衔主演的电影《温柔壳》正式上映。王沐从2018年开始构思，用一年的时间进行采风与创作剧本，2020年正式开机拍摄。用了5年时间，才正式将影片搬上大银幕与观众见面，并于今年初，在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荣获费穆荣誉三项大奖。在电影上映的第二天，本刊记者与导演王沐进行对话。他与我们畅聊电影《温柔壳》背后的创作感悟，讲述如何通过精神受困者的视角去展现平凡、浪漫的爱情故事。
采风
(资料图)
“情感受困者经历过的创伤远比影片展现出来的更深”
电影《温柔壳》作为一部爱情片，却与市场上的爱情题材影片截然不同。影片讲述一对精神世界受困的恋人觉晓（王子文 饰）和戴春（尹昉 饰），重新回归社会后，直面现实难题，在曲折命运中勇敢相爱、真心守护的故事。
这是王沐第一次执导剧情长片。在这之前，他是一名职业编剧。《温柔壳》是一部发生在精神受困者世界里的故事。王沐说，他并不是单纯地想拍一部爱情片，而是想通过《温柔壳》更多地让观众收获爱的力量。
在他看来，自己做编剧后所具有的共情能力，可以让影片的情绪刻画得更加饱满。但第一次拍长片的他，面临着细节处理、镜头语言、节奏、布景等难题。
导演王沐
“我想更多地去关注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想强调的是人物如何在某种处境下去处理情感，如何对待对自己重要的人的方式。”王沐说。他表示，这样的处理方式会导致影片的节奏没有观众想象的那么快。他不是电影科班出身，并没有太多片场经验，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如何执导拍摄。“当时以为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但真正拍摄、剪辑的时候还是会想，要是再准备充分一点就好了。”
提及萌生创作剧本的灵感，王沐说，有段时间他身边的朋友多多少少都出现了情绪不稳定的问题。他才了解到，原来身边被情绪困扰的人有这么多。“当时我就想深入地去了解这个群体，也听了很多人的故事，我就想试着挑战一下吧。不过当时没认为是挑战，最近才发现这好像是一个挺冒险的尝试。”
于是他从2018年开始构思，用了一年的时间进行采风和创作剧本，到2020年正式开机拍摄。用了5年时间，才正式将影片搬上大银幕与观众见面。
采风的过程让王沐印象深刻，他回忆，当时有一个女孩患有躁郁症，后来她的男朋友也患上了抑郁症，他们之间就成了相依为命的状态。
“当我再拜访时，两个人都有所好转了，可以生活工作，情感也更加稳定。他们外表看起来跟我们身边看到的那些很优秀的人一样，你很难想象他们背后这3年经历的种种情绪折磨，让我挺受触动的。”
在影片首映礼现场，王沐邀请了当时参与采风的两位朋友。他们是这部影片里，关于精神受困方面的顾问，也经历了同样的情感受困过程。前期王沐让他们帮忙把剧本读了一遍，用他们的情感经历，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了解情感受困者的感受。“首映礼现场，其中一位朋友也发言了，我发现他变得非常好，讲话特别开朗，感觉他这几年好像走出了原先那些复杂的情感问题。”王沐说。
采风过程中，王沐不仅采访了深受情感困扰的朋友，还去过5家心理机构，看大量的相关资料，拜访心理学家和心理医生等。
有一次在康复中心，一个大哥看着王沐一直说：“大哥过年好。”说了四五遍，王沐当时有点恐慌，思考应该怎么回应他，好像也没有办法跟他讲理。离春节已经过去半年了，他只好跟大哥说：“你也过年好。”接着那位大哥就跟他后面的人一起笑。后来王沐才知道，是他们打了个赌，说跟进来的人说过年好，看看会不会他也说过年好。
“这让我觉得他们跟我们是一样的。他打这个赌很像他的自嘲，虽然感觉是对我的一种恶作剧，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在那之后，我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王沐还在创作期间给觉晓与戴春写了一封长达7000字的信。信中他描述了自己的故事，写着属于她和他之间的故事。
前期的采风过程，王沐看到了精神受困者不同的生活与环境，这些经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感触。他坦言，这些朋友所经历过的创伤远比影片展现出来的更深。
选角
“看他们演戏，是欣赏与学习的过程”
前期充分的采风工作，王沐将了解到的内容与自身对爱情的理解融入到角色中。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大量的选角工作，一直想寻找没有见过太多社会上的东西，拥有专注、纯粹眼睛的演员。
王沐说，在与王子文、尹昉沟通后，很快就确定了由他们出演。“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跟戴春、觉晓太像了。”他表示，第一次见到尹昉就被他身上特有的纯真感所吸引，“当时我就认定他一定能够把戴春诠释得很好。”王沐在拍摄中还惊喜地发现，原来尹昉的舞蹈功底让戴春在肢体上的展现也变得非常特别。
“而子文特别好的一个地方是，她外表虽然看起来有点独立和束缚感，但实际上她是个内心温柔善良、拥有强大力量感的演员。”王沐说道。影片中的觉晓并没有像戴春那样，有特别明显的人物冲突，就更需要王子文非常冷静地去处理和面对生活中所出现的矛盾及冲突，“这不是一般的演员能够驾驭的，因为觉晓一直是‘被压着’的状态。”
“白客与咏梅加入，是因为他们太适合弟弟和小姨的角色了。他们演得都很准确。白客就很适合戴河，他之前实打实上过班的，很自如地就能呈现出戴河的感觉。咏梅老师她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能够把经验和对人生的体察表现在影片中，去赋予一个复杂但又让你觉得很有同理心的角色。”
电影中有多处情感爆发的片段，觉晓与小姨的对峙、戴氏兄弟与原生家庭的冲突、戴春病情复发等，人物之间的摩擦碰撞也成了王沐在执导过程中最大的难点。
“怎么去体现他们崩溃的瞬间，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这是一种超现实或者说超然的感受，是我没有办法设身处地去感受的。”王沐说。他只能通过采风时关于精神受困者的讲述，尽可能地去找到那种感觉。
比如电影里海边的片段，那是戴春的另一个世界。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拍摄是不同的，现实世界里是相对平视的视角，镜头是一直跟随着戴春的。但在戴春的梦境里，镜头会相对开阔一些。王沐相信，他们的精神世界是不会束缚自己，不会框在一个很小的画面里的。
影片的后半段，觉晓偶然间遇到了一直想找到的妈妈。她没有上前，没有挽留，给观众与觉晓自己留下想象空间。王沐说，没有打招呼是不想把它处理成传统意义上的和解。“和解很难去涵盖他们复杂的情感。千帆过尽，觉晓心里还是会痛，但她知道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应该去扮演一个新角色。”
觉晓的母亲从小离家出走，小姨劝她不要相信母亲会回来，却在一次次失望后两人差点决裂；戴河努力逃离原生家庭，抱怨戴春不理解自己的苦衷；父亲戴国平年轻时酗酒家暴，老了后变成老年痴呆，在洗澡时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觉晓与戴春缱绻的爱情，在影片里呈现出了几处浪漫场景。携手奔跑与跳舞，这些画面，都让观众为之动容。
当觉晓与戴春决定放飞心中的椋鸟，两人再度跳舞，会发现此时戴春的舞姿变得更加放松自然。他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翩翩起舞，浪漫又柔情。
“很庆幸这部电影有很多很好的演员加入。他们的片场经验都比我丰富，他们很信任我，是一个很宝贵的经历。看他们演戏，是一个特别好的课堂，完全是在欣赏、学习的过程。”王沐说。
南都娱乐×导演王沐
“用特殊意象表达情感受困者的情感”
南都娱乐：在哪个契机下萌生了创作该影片的灵感？为何会将情感聚焦到精神受困群体中？
王沐：最开始因为做编剧的时间长了，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拍个电影。那段时间，身边好多朋友都会有一点点的情绪崩溃，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群体是蛮大的。我就想深入地去了解这个群体，也听到了很多人的故事。我觉得其实这样的爱情会更纯粹，更有力量，就想尝试一下。当时没觉得这是挑战，但最近发现这好像是挺冒险的一个尝试。
南都娱乐：影片取名《温柔壳》的寓意是？
王沐：没了解他们之前，我心里也会有些刻板印象。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很有攻击性？我能很好地和他们沟通或交流吗？他们在社会中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们能继续工作恋爱，或生孩子吗？但在我接触后，发现他们在处理情感时跟我们普通人的方式是一样的，他们对关心自己和爱的人是很温柔的。我就想把这个看似有点跟人群的反差，实际上是真实的状态提炼到这个影片的片名里面。戴春和觉晓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最终走出了困境，我希望“壳”就是他们肩负的家庭。
南都娱乐：于你而言，“家”对觉晓与戴春意味着什么？
王沐：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家”这个词才是成立的，是他们留存美好记忆的一个地方。观众可能没有发现，他们家进门那里有块小黑板，写着对彼此说的话，记着他们今天挣了多少钱、接了几单。他们把一些可能很零碎的，但对他们来说是活下去或相爱的证据，留存在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角落。
南都娱乐：戴春梦境之前的画面都是原彩的，梦境中却是黑色调。一开始观众觉得梦境中的小女孩是觉晓，可到后面小女孩叫了一声“爸爸”，这段的处理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沐：最开始是想让这场戏变得更模糊，更抽象一点，也并没有明说这个孩子到底是他们的女儿还是觉晓。后来我还是希望这部电影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就在片段里补充了一句台词，喊了那声“爸爸”。
南都娱乐：从编剧到导演有什么不同的体验或者挑战？
王沐：我本身不是电影科班出身的，也没有太多片场的经验。花了很多时间去补课。总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但真正去拍摄、剪辑时还是会想，要是再准备充分一点就好了。不是说拍电影的过程有多难，要看怎么样的一个结果，这是要花几十年的时间去不断学习的过程。
南都娱乐：影片中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元素“椋鸟”，想通过这个元素表达什么？
王沐：这个元素的产生是因为我发现他们的处境，是不能简单地说他得了什么病。人的构成是复杂的，他形成这样的困境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一句话，更像是时间积累下来的一种情绪。这么复杂的情绪，它不应该用一个通俗意义上的解决方式去解决。在影片当中也并不是很明确地说，因为他们相爱了就解决了。而是在他们不经意的时候，那些浪漫的瞬间，这只鸟就飞走了。我希望用这个特殊意象去表达情感受困者的情感。
南都娱乐：通过这个影片，您觉得应该如何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
王沐：每个人的经历都太复杂了，他们的处境可能都不一样。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也不能像个老师傅一样去劝解他人。期望从我做起吧，通过这部影片带给受众，也带给我：多去感受，能感受多少爱，就感受多少；能感受多少爱，就付出多少爱。
采写：南都记者林经武 实习生莫菲
图片：受访者提供
